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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欲雪 第77节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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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兰泽展颜,一颗心随花朵一起重生。

是造物主的神奇与恩赐。

他艰难转向西头,虽看不见他的妻子,但那是他妻子所在的位置。只是想站起极目,因腿脚冻僵而踉跄跌倒,再难起身。

但他还是抬起头,目光穿过七色光,用力远眺。

西头第七峰上,谢琼琚坐在院中晒太阳。

读无极峰之高,无人攀过;峰顶之冷,群鸟堆尸。芝蜂草身在绝壁,崖山沸水难生,崖下寒潭千尺。

这些篇章字句,自贺兰泽离开,她每日反复诵读。

是的,每日诵读。

正月十七那日,薛真人过来给她施针,皑皑尚且诧异。后来她与皑皑说,是我交代的薛真人。

她裹着厚厚的披风,坐在临窗的位置,眉宇神色清明坚毅

她说,“为两件事。”

“一件事,你阿翁不在,若是我再昏睡良多,你会孤独害怕。不可以留你一个人,向哑巴一般,无人言语。每日与你说说话,纵是一时半刻,你也很开心是不是?”

小姑娘双眼通红,点头。

谢琼琚便笑,“就是啊,日子要有盼头才能过。”

她再道,“另一桩,你阿翁此去,我只晓艰难,但不晓如何艰难。我要知道,要感受,要记得他那样爱我。”

皑皑问,“那是……如何艰难?”

谢琼便翻书于她看。

彼时是正月二十二,谢琼琚给皑皑讲第一难。

【极峰之高,无人攀过。】

“六十里绝壁,几乎没有着力点,那么你阿翁攀过去,需借物、寻点、一气跃上。届时寒风里淋漓生汗,疾行中精疲力竭,至顶峰轻则伤重吐血,重则已跌谷底,尸骨无存。”

正月二十四,谢琼琚给皑皑讲第二难。

【峰顶之冷,群鸟堆尸。】

“那处除了野生草药,无虫蚁鸟兽可充饥。且当你阿翁已至无极峰顶,不奢望他三餐饱腹,只求能有花草吞食,有石木取火。你阿翁出身至贵,乃天家子嗣,然担着皇子之责,却从未如同王孙般成长。甚至还不如寻常人家,他很小便在暗卫营磨炼。想想当是能挨过去!”

谢琼琚笑,落下泪来。

转月二月初二,谢琼琚给皑皑讲第三难。

【芝蜂草身在绝壁,上是崖山沸水难生。】

“你阿翁需要侯在绝壁上,等待花开。选地煮水以滚水灌溉,不能错一片刻。如此,他需在冰天雪地里等候,雪水会冻僵他的足,他的腿,他的全部身子。花有七朵,候七次,七次……”

七次七花开,乃是四十九日后,三月二十三。

添上他回来的日子,想来是受了点伤,倍至为十日归程。

如此,四月初三,他怎么都该回来了。

然而这日已是四月初八,两年一度的开山日,入山的有缘人都来了,贺兰泽却没有回来。

从山门返回的谢琼琚坐在院落里,读已经读烂的字句,给皑皑讲述第四难。

【下是崖底寒潭千尺。】

她的身子在等待中枯败,同生的信念亦慢慢被摧毁。

去岁七月判给她的寿数便只有一至两年。

若苍天苛责,乃一年止。

如今便只剩三月,百日尔。

她穿着在开山那日,特地请门中童子下山置办的百褶缠金拽地长裙,簪着相配的蝶恋花头面,将孩子抱在膝头,逆光而坐。

“芝蜂草生长的地方,下面是一汪千尺深的寒潭。你阿翁在绝壁上摘花,掉入潭中也是有的。书上说,那是一处活水寒潭。所以我们在最坏的境地里抠些好的想。譬如他落入寒潭,没有溺毙,只是被冲走了,在寻回家的路。受点伤也无妨的,我问了薛真人,大抵会是一辈子都治不好的伤,譬如寒症,肺疾……但是只要他能回来就好了,对不对?”

谢琼琚抱着女儿,用下颌磨她发顶,随着最后的泪水落下,双眼缓缓合上,“你阿翁回来,若阿母未醒,或是已经醒不了。一定记得告诉他,无论他如何,是否伤病残缺,我永远都爱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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