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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(2 / 6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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祭祀事前所未有,不合礼法,纷纷抗表劝谏,但臣下之意究竟拗不过天子,最终郦王还是启程南下了。

先前一路顺遂,然而就在事毕回京的途中,一场大雨致使河水泛滥,淹没来路。郦王坚持改道以缩短行程,这才致使众人误入岐蒙山。有传言说山中瘴疬遍布,还有妖鬼,专以人类为食。起初郦王没把这传言放在心上,等到真撞上了那东西,要原路返回已经来不及了。那时场面太混乱,郦王并未亲眼目睹妖鬼的真容,只听见了卫兵的惨叫、看见了泼溅的鲜血,现在想来,简直如噩梦一般。

昨日还是养尊处优的亲王,今日却沦落得像个乞丐一般,藏身在如此破旧的道观中。郦王心中郁郁,扭头看向龙芝,问道:“龙少卿,你是陈公唯一的学生,他有没有教过你卜算之法?”

龙芝专心致志地掰着手里的糕点,长长的眼睫纹丝不动,只道:“大王想算什么?”

“当然是我们此行的吉凶。”郦王语调急切:“若是能够得知如何脱身就更好了。”

龙芝笑了笑:“脱身?大王如何能笃定卜出的就是吉卦,不怕我算出一个大凶吗?”

郦王被他吓了一跳,忙压低嗓音斥道:“慎言!你如今有官职在身,不可再像从前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。若是被赵元衡听去,他少不得又找你的麻烦。”

那枚酥糕被龙芝掰得七零八碎,他随意拈了几块送进口中,咽下后又找水漱口。忙完这一通后,他将行囊垫在身后,整个人往下蹭了蹭,双手搭在小腹上,这才厌烦地说道:“卦象是吉是凶并不重要,福祸惟人,三殿下还是留心当下吧。”

语罢,他便闭上了眼睛,一副不愿再搭理人的做派。郦王欲言又止,最终把话咽了下去,他从来勉强不了龙芝,无论是用权势,还是用情谊,从小到大都是如此。有时也生对方的气,想寻个由头好好教训他一顿,可又怕教训完了,他会离自己更远。郦王生长在帝王家,一出世就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,地位尊贵的亲王,人人都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上,唯恐惹他不高兴。他这辈子受过的所有委屈,几乎都与龙芝有关。

郦王注视着身侧的人,心中忽然浮出一个卑劣的念头:不幸中的万幸,是荆山之行有龙芝作伴。无论接下来是生是死,他总是与自己在一处的。

夜半时分,外面电闪雷鸣,风声瑟瑟,竟然下起了大雨。众人奔走一日,都疲乏得很了,这样骇人的雷雨,士兵们仅是惊醒了片刻,很快又沉入梦乡。在这旷阔的、偶尔被电光照亮的漆黑大殿中,倏然亮起了一团洁净柔和的白光。

那光芒起初很暗,渐渐变得耀眼,照亮了将它捧在掌心的人。轮廓秀丽,神情冷淡,宛如神龛上庄严温柔的神佛,竟是龙芝。他将那团清圣的光拢在掌心里,低声念了句什么,光芒乍然迸散,如纷飞的蝴蝶般没入了周遭熟睡的士兵体内。

一名士兵胸前被抓了几道长长的口子,连盔甲都裂开了,露出暗红的血肉。然而在下一刻,他的伤口悄无声息地迅速愈合,连青白的脸颊都慢慢浮起血色。数息之后,士兵翻过身去,蹙起的眉头放平了,发出舒适的鼾声。

龙芝再度聚起一团光,许久没做过这种事情,且损耗巨大,让他额角渗出了一片冷汗。他正要像先前那样把它打散,隆隆雷鸣中突然传出一声异响,隔着大雨,听得很不分明。他立刻将白芒收回,警惕地盯着殿门,那是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
越来越近了,透过风声、雨声与震雷——是铃响。它是清脆而低微的,伴着不急不徐的韵律,在这荒无人烟的古观与雨夜,愈发显得诡异妖魅。没有多久,铃声已近在殿门前,而在外守夜的士兵却没有发出任何警示。

龙芝攥紧了衣襟,一手匆忙去推身旁昏睡的郦王,低声道:“三殿下——”

话音未落,残破紧闭的殿门齐齐震动,霍然洞开,狂风挟裹着雨点直冲殿内。在乍明的雪亮闪电中,龙芝瞥见一道漆黑高大的人影立在槛外,长发与衣袖被风卷得摇摆翻飞,面孔在夜色中模糊不清。

雨水和着鲜血在那人脚下淌了满地,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中,正是出去守夜的士兵。

熟睡的众人终于被惊醒了,有人在问:“什么人?”有人大吼:“保护大王!”还有更多人叫着“妖怪”,“吃人的怪物来了”。一片骚乱中,赵元衡挤开卫兵,握着刀挡在郦王身前,扭头对龙芝道:“稍后若是动起手来,请龙少卿先带大王离开。”

龙芝未答,视线紧锁着那名来路不明的闯入者。对方手里握着一根绳子,绳索那端似乎牵着什么活物。绳索一直在抖动,绷紧,他的身后也传来阵阵怪异痛苦的嘶吼,那动静绝不像是野兽能发出来的。

铿然数声,许多士兵都拔出佩刀,刀尖警告地指向前。赵元衡回身望向来人,含怒道:“敢问阁下是什么人,为何要闯入这里,又为何杀害我的部下?”

“杀害?”闯入者哂笑一声,语调很轻蔑:“是你的部下先动手,我只不过略微回敬了一点,他们太脆弱,承受不住,怎么能怪我。”

他的嗓音十分年轻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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